診出有孕後，喬喜娘非常聽話，最多也就是在抄手游廊繞繞，院子的大門一步也沒出去過</p>

至於吃食，她胃口還是不太好，饒嬤嬤想了個方法，燉湯</p>

鹹湯甜湯都燉，渴的時候當水喝，加減補，喬喜娘覺得不錯</p>

桃花跟茉枝怕她悶，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堆說書本，兩人雖然比不上說書先生，但故事有趣，兩姊妹聲音又清脆，每天聽幾段，倒也能打發時間</p>

這天下午，正在聽山海經，小丫頭來說，“稟少夫人，關三小姐跟表小姐來訪”</p>

自從喬喜娘有孕後，關蓮芯當天晚上跑來，兩日後，舅太太也來了一趟，算算時間，也差不多該出現了</p>

“請到正廳，跟關三小姐說，我整理整理，馬上過去”</p>

小丫頭銜命而去</p>

小翠跟香兒很快幫她打扮起來，頭飾，耳飾都得上，喬喜娘看了看鏡子，很好，正式又不會太過誇張</p>

“少夫人”桃花道，“奴婢是多言了，只是，表小姐有時會有驚人之舉，少夫人可別太驚訝”</p>

其實桃花也知道這事不該由下人說，若早些天，她絕對不會講，可現在不同，少夫人肚裏有小少爺，有孕之人不好生氣，也不能受驚嚇，表小姐的思維跟一般人不同，關三小姐又寵這從小拉拔大的侄女，什麽話都會幫忙講，萬一被氣到了，那結果可能會很慘烈，她不想冒險，只好逾矩，把醜話說在前面，好讓少夫人有心理準備</p>

喬喜娘一笑，“你都見過些什麽？”</p>

桃花猶豫了一下，還是說了，“少爺跟侯姑娘訂親後，表小姐大吵大鬧是自然的，後來也不知道怎麽著，以為自己是家世不好才沒被求親——侯姑娘是名門嫡女，她卻是偏門庶女，比不上，侯姑娘過門後沒多久，表小姐便跑去跟夫人說，她願當平妻，夫人不想接這燙手山芋，讓她自己去問兒子媳婦，沒想到……”</p>

“她真的去問了？”</p>

“是”桃花尷尬，“不只如此……”</p>

“還有啊？”</p>

“侯姑娘病筆後，表小姐又開始鬧著要嫁，少爺沒理，表小姐說，無論如何她絕不放棄，說若少爺娶她，她絕對賢慧大度，每年給少爺納美妾……”</p>

小翠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，“表小姐也太逗了”</p>

“表小姐平時人不壞，只是被寵慣了，總覺得所有人都該聽自己的話，有時候沒想太多，講話不好聽”</p>

喬喜娘點點頭，“我知道了”</p>

懷應時跟她說過，桃花也來一次，看來關小翠真的有讓人糟心的本事，不過沒關系，她的夫君說了，她可以不用理她</p>

於是在小翠，香兒，桃花，茉枝，饒嬤嬤的陪伴之下，朝正廳走去</p>

正廳裏除了關蓮文，不意外的還有關小翠，而且是超級盛裝打扮，金釵把頭插得跟過年花盆一樣</p>

“姨母，表妹”</p>

喬喜娘福了一福身，便在主位坐下，含笑不語</p>

敵不動，我不動</p>

一時之間，廳中安靜無聲</p>

半晌，關小翠先忍不住，“表嫂，你怎麽都不說話？也太沒禮貌了”</p>

喬喜娘心想，來了，“言多必失，我又不擅言詞，自然不好隨意開口”</p>

“好歹得問問我們來這做什麽，姑母是你的長輩，怎好讓長輩主動？不知道的人，還以為我們懷家規矩就如此差”</p>

“一來，表妹姓關，我懷家之事與表妹無涉，再者，姨母有事，自然會告知，我身為晚輩，不好隨便臆測”</p>

必小翠一肚子悶，到底誰跟她說這喬喜娘是個軟棉花的？</p>

她原本都想好了，如果喬喜娘問說“為何來訪”，她就回因為新媳婦無禮，久久不到姑母處拜訪，所以只好勞駕長輩來看看晚輩，可沒想到她居然不問，還說自己與懷家無涉，可惡，要不是她突然殺出來，現在清風院女主人就是自己了，哪輪得到她在這邊裝模作樣，哼</p>

“表哥對姑母一向尊重，若讓表哥知道姑母來了，桌上卻是只有清茶跟幹果，還不知道表嫂要怎麽交代”</p>

“那照表妹說，應該放些什麽才好？現在又不是吃食時間，自然只放點心，有何不妥之處，還請表妹指點一二”</p>

“幹果，糕點，鮮果都放些，才是待客之道”關小翠頗傲慢的說，“所以我才說這親事不好，小門小戶的姑娘沒學過規矩，連怎麽接待長輩都不知道，真丟人”</p>

喬喜娘笑了笑，“桃花，把桌上果盒換一換，還有，小翠”說到最後二字，刻意放慢聲音</p>

必小翠正在疑惑幹麽叫自己，卻見喬喜娘身後一個青衣丫頭走上前，“小姐何事吩咐？”</p>

“表小姐的話可聽到了？”</p>

“小翠都聽到了”小翠跟著喬喜娘快十年，自然懂自家小姐心思，老實說，她也看那個三八表小姐很不順眼，但長輩在，總不好說什麽，“小翠沒學過規矩，不懂幹果跟鮮果一起放，小翠自願領罰”</p>

“去後面領板子吧”</p>

“是”</p>

“茉枝你跟著去看看”</p>

“是”</p>

兩丫頭才出了門簾，茉枝的聲音傳了過來，“小翠你這缺心眼的，這樣沒眼力，當什麽大丫頭，去劈柴好了……”</p>

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，茉枝罵人不是“你這丫頭”，而是一定要提上“小翠你這丫頭”，然後小翠也自責“都是小翠豬腦”，“都是小翠不懂規矩”</p>

必小翠簡直傻眼，什麽，一丫頭怎麽可以跟自己同名，茉枝罵罵咧咧的聲音遠遠傳來，感覺好像在罵她一樣，她想也不想便直接說，“表嫂，你這丫頭換個名字吧”</p>

“我覺得很好，不想換”</p>

“哪有主仆同名的道理”</p>

喊“小翠你去後面領板子吧”，她都差點要起來往後頭走去了</p>

“妹妹說笑了，主仆同名自然不妥，但小翠是我的丫鬟，姓喬，跟關家一點關系都沒有”</p>

“但你現在已經嫁進懷家……”</p>

“依然跟關家無關哪”喬喜娘笑笑說，“更何況，我一個懷家當家主母，卻連自己貼身丫頭叫什麽名字都要被人左右，不是太好笑了嗎，話要傳出去，也太難聽了，一來有辱雲山名聲，二來也有負夫君對我的信任”</p>

必小翠沒想到這看起來年糕般的嫂子居然會這樣跟她說，一時之間找不出話，只好向關蓮文求救，“姑母，您看，嫂子怎麽這樣說話”</p>

必蓮文哄著說，“嫂子在跟你開玩笑呢”</p>

喬喜娘忍住嘴角抽搐的沖動，開玩笑？算了，你們開心就好</p>

如果只有關小翠，自然可以不甩就走，但多了關蓮文就挺麻煩，這姨母疼懷應時是肯定的，而懷應時對這位姨母也有一定的敬重，於是，她不能讓下人轟她們出去，也無法只轟關小翠出去</p>

必小翠見姑母沒有立刻幫著自己，馬上鼓起嘴巴，一臉不高興</p>

必蓮文搖搖頭，畢竟從小養到大，實在不忍心看她不高興，還是開口道：“今天過來，是聽姊姊說起甥媳婦有喜，所以過來看看，身體可好，補藥可有天天喝？”</p>

唉喔，這姨母終於說了句人話，看來關蓮文只是寵孩子寵過頭，但思維上還算正常人，“謝姨母關心，大夫開的藥，每天睡前都會喝”</p>

“應時今年都二十幾了，卻還膝下猶虛，姊姊一直想抱孫子，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，知道嗎？”</p>

“甥媳婦知道”</p>

“我今天過來，是有件事情想請甥媳婦幫忙”關蓮文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，“這事跟別人無法提，只能請甥媳婦幫我，你不會拒絕吧？”</p>

這剛剛才說關蓮文思維正常，馬上不正常給她看？不講什麽事情，反而希望人家先點頭說好，誰膽子這樣大敢拍胸脯說沒問題啊，萬一她說“我身體不好，希望甥媳婦代我出家”那怎麽辦？</p>

“姨母言重了，家裏的事情，我也都是遵照夫君的意思做，沒有一點自己的主張，丈夫是天，妻子是地，我哪能做得了什麽主呢，姨母若有事情，應該等夫君回來跟他說”把燙手山芋拋出去</p>

“這事情跟應時說沒用，要甥媳婦才能幫我”</p>

啊，居然丟了回來！</p>

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啊，再丟，“姨母太看得起我了，古人說，女子無才便是德，夫君之所以選中我，就是因為我什麽也不會，姨母還是跟夫君說才是”</p>

罷剛覺得關小翠很討厭，但比起關蓮文，前者完全是小菜一盤了</p>

真是太詭異了，關蓮文眼神閃閃爍爍，關小翠又拚命拉她袖子，這兩人是在幹麽？</p>

“我就當你答應了——”</p>

嚇，哪有人這麽流氓的，她都一直在拒絕啊，居然可以說出“我就當你答應了”這麽離奇的話，關小翠腦袋這麽古怪果然不是天生的</p>

“姨母”先打斷再說，“姨母，女子無才便是德……”</p>

“我這輩子沒有養兒育女，小翠就像我的親生女兒，我只希望她平安快樂，其餘皆無所求，她已經十八了，卻還沒說親，這些年雖然有人陸續上門，但她卻是心有所屬，所以從不答應”</p>

天啊，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，她想打斷都打不斷，關蓮文居然這樣劈哩啪啦的就說出來，習武之人中氣十足，聲音還比她大好幾倍，她完全壓不住，早知道關蓮文是這種貨色，她應該帶個鍋子來，必要時敲鍋鎮壓</p>

“你現在房中並無侍妾，小翠自小喜歡應時，甥媳婦，小翠是名門出身，長相你也看了，不是我偏袒，這樣貌，入宮封妃都可能，至於才情，她琴棋書畫都擅長，寫詩填詞也能信手拈來，這條件放開，絕對是百家追求，這樣的女子想喊你一聲姊姊，也不算辱沒了你，你若不願意讓她跟你平起平坐，就讓她當個貴妾也行，你就答應姨母了吧”</p>

有人是這樣求人的嗎？</p>

她是小戶出身，長相普通，琴棋書畫不太擅長，寫詞寫詩通通無理，但她有腦，也聽得出關蓮文的言下之意</p>

這話說白了就是，我侄女兒樣樣都贏你，這樣仙女級的黃花閨女都願意委屈為妾了，你這撿到便宜的家夥應該大度容人才是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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